在赌场上班18个月收入60万，怎么判？

文/曾庆鸿律师

马尼拉之梦

2019年底，小钟耳闻老乡小杰在菲律宾的赌博公司上班收入好，便产生的出国发财的计划，通过小杰的介绍，小钟出国入职位于菲律宾马尼拉市的宝盈集团，该集团的办公大楼为珍珠大厦，共5层，每层有7、8家赌博公司，仅宝盈集团员工高峰时达300余人。

小钟上班后，先后在推广部负责招揽赌客，客服部解决赌客诉请，运营部向我国境内招聘主播、水军团队，吸引国内会员在网络赌场上参赌。经统计，小钟工作一年半时间，收入共计60万余元。

宝盈集团是一家什么样的赌博平台？公司下设“柚子直播”“樱桃直播”“芭芘直播”等多个集赌博、色情于一体的网络直播赌博平台。参赌方式有彩票、棋牌、网游等数百个项目，投注押大押小、押单押双等，投注金额从几元起不设上限，女主播通过色情全天候直播表演，吸引网民下注参赌。

秋后算账

2021年5月，小钟离职回到祖国，4个月后，当地警察打电话来，让其去派出所协助调查。该来的，虽晚不缺席。小钟预感是因为在菲律宾上班的事，逃避不能解决问题，还是坦然面对，便主动来到了公安局，南昌警察早已在门口等候多时。

经查，南昌警方对宝盈集团定为“1.7网络赌博”专案，数月侦查后，对国内技术支持人员及类似小钟回国的人员继续抓捕，先后归案31人。

重刑起诉

小钟到案后如实供述，认罪态度好，本以为可以获得较为宽大的刑罚。谁知检察院认定小钟犯开设赌场罪，情节严重，建议判刑五年二个月，案件很快就起诉到了法院。

“在赌场打工一年半，居然要坐牢五年多，哪有这么严厉的刑法？我要请律师辩护。”小钟在看守所通过电话向远在千里之外的父亲求助。

罪轻情节

曾庆鸿律师团队在一审阶段接受了小钟的委托，开展辩护。类似小钟的网络赌场案件，从事招揽赌客、客户服务的，构成开设赌场罪基本没有问题。因为属于涉众案件，公安前期侦查基本固定了赌场证据，同案犯的指证口供，加上微信记录、收入流水等客观证据，足以认定构成犯罪。因此，量刑辩护，争取宽大处理是我们的辩护重心。

通过研究案卷材料，与小钟核实证据之后，我们认为，起诉书遗漏了自首、从犯两个法定减轻或从轻处罚的情节。

小钟系经电话传唤，自行前往派出所，自行投案后如实供述，构成自首。经调查，根据通话记录和归案经过显示，小钟在接到派出所民警的电话后，预感是因为其在菲律宾直播公司上班的事，仍主动地前往派出所，并随即在第一次接受讯问时便如实供述了自己的犯罪事实。关于为什么投案的事实，庭审时我们向小钟发问，确认其投案时的内心想法，从而认定投案的自愿性。实务中，有的行为人主动去公安机关，但其不是投案自首，而是打探案情，或者不知道公安为什么要传唤他，这些情形缺乏将自己置于司法机关处理的自愿性和主动性，不符合主动投案的规定，不认定自首。

小钟在宝盈集团处于最底层，居于从属地位，从事招揽客户工作对全案起到帮助或次要作用，属于从犯。从人数上看，小钟所在的宝盈集团人数300多人，主营彩票类、棋牌类、直播平台三类业务；从组织结构来看，宝盈集团挂靠在东方集团，“中华”为老板、主要股东，旗下至少有大赢家彩票平台、金牛棋牌、163棋牌、网易棋牌、樱桃直播平台、柚子直播平台等6个盘口，每个盘口有各自负责的“主管”，各个盘口之下设有职能部门，其中彩票类平台下设推广部、财务部、客服部，棋牌类三个平台旗下分别设有运营部、财务部、客服部，直播平台旗下有运营部、财务部、客服部、维护部，每个部门下设多个小组，每个小组由多个员工组成。各个盘口之间相互独立，相互保密，互不沟通。从结构层次来讲，小钟在宝盈集团至少是属于第五级的工作人员，即处于最底层的员工。小钟在该平台未占有股份，未参与平台建立，不属于平台代理，也不参与利润分红，仅领取固定工资，听从老板差遣做事。显然，本案中，小钟只是一个马仔，其处于网络赌场的底层员工，为赌场运营提供帮助，不是股东，也不是决策层，符合从犯地位。

辩护合力

律师是刑事辩护力量的一部分，同时要吸收被告人及其家属的力量。一个案件的处理，法律关系是基础，但案件涉及其他因素，当案件无法在法治轨道上公正处理时，有必要采取其他辩护方法，形成辩护合力，推动案件回归本然。

本案中，小钟在检察院审查起诉期间，签署了认罪认罚具结书，意味着接受五年二个月的量刑建议，法院原则上照单全收，只有认为量刑建议明显不当时，才可能调整量刑。检察官在法庭上解释量刑的问题，虽然起诉书没有注明小钟具有从犯，但在计算量刑时考虑其犯罪作用大小。据此，我们不赞同检察官的解释。小钟具有自首、从犯法定从宽情节，应当降档即在五年以下量刑。另外，我们进行了类案检索，最高检的指导性案例，张某等16人开设赌场案，负责赌博网站推广、充值等员工，为从犯，判处有期徒刑十个月至一年八个月不等。还有，《刑事审判参考》第351号陈宝林等赌博案，发展赌客的代理商，为赌场的从犯。本案开完庭到一审判决，等了近8个月的时间。案件未出结果，辩护不停步。我们经常研讨案件，有了新意见就不间断提交辩护意见，无论是证据分析，还是典型案例，甚至专家学说，等等，一共向法官提交了5份辩护意见。

当案件偏离法律正道时，除了法律辩护，同时采取其他的辩护方法，如向监督部门反映案件的不公正，这是可行且有效的思路。小钟的家属就案件量刑建议不公问题，向相关部门反映，请求领导主持公道。

减刑一年

法院审理后认为，被告人小钟系境外赌博公司员工，向国内提供赌博网站广告推广、会员发展，吸引、招揽赌客参赌，非法获利60万元，情节严重，构成开设赌场罪。被告人小钟在开设赌场共同犯罪活动中起次要、辅助作用，系从犯，依法应当减轻处罚。被告人小钟自动投案后，如实供述自己的罪行，系自首，依法可以从轻处罚，且自愿认罪认罚，可以从宽处理。据此，依照《刑法》第三百零三条第二款、第三百一十二条第一款等规定，判决被告人小钟犯开设赌场罪，判处有期徒刑四年二个月（检察院原量刑建议为五年二个月），并处罚金人民币20万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