官司败诉，当事人却对律师千恩万谢，还要封红包？

本文作者：陈明东耳西来 文章转自：明律如是说公众号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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有一次，一位实习律师问明律，是不是当事人都是结果导向的，更注重案件结果？而律师相对注重程序正义一些，更专注于案件过程？

我说，谁说的，兄弟，你知不知道有种收费方式叫“风险代理”？

正常的当事人，正常的律师，都注重案件结果的，都想赢的。

不过也有例外，明律曾代理过一起案件，官司打输了，最后当事人却对我连声称谢，还要封红包……

问：最近这20几年来，普通人在上海干什么最赚钱？

答案是：“买房子”。

这20几年来，普通人在上海，工资收入的增长，其他投资收益等一般是没办法跑赢房价上涨的，买到就是赚到。

但上海房价也不是一直向上的，有时也会盘整、走低。

十几年前吧，有好一阵子，上海房价走低。这年夏天，一位何老伯来找我打官司，他想解除合同退房。

何老伯是安徽人，原来和老伴在上海郊区某城乡结合部开杂货铺，生意一般，多多少少能赚点儿钱，但真不算很多。

何老伯的小女儿挺有出息的，她留学美国，后来在美国定居工作结婚了。头年秋天，小女儿来上海探亲，嫌弃老两口住的地方环境脏乱差。于是她出首付，又找朋友给何老伯做了按揭贷款，买了一套两室一厅的房子给父母，产权写了何老伯一个人，何老伯是主贷人，何老伯的妻子是共同还贷人。

这套房子是新商品房，楼盘在松江九亭镇紧挨闵行七宝镇这边。因为何老伯他们想开小卖部，所以就买了一楼的房子。这房子还带了一小块儿“私家绿地”，何老伯夫妇在里面种了些辣椒茄子西红柿等蔬菜。

我问何老伯退房的理由？

何老伯说房屋朝向不好、光照不足、还有噪音等，找了一大堆理由。

我说，光照、噪音什么的，都是有标准的，要鉴定的。

何老伯不置可否。

最后，我们议定的律师费收取方式为：前期有一点儿基础费用，后期按照返还房款的10%支付风险律师费。

接受委托后，我借了一个分贝仪去何老伯的房子实地勘验。

我到的时候，大概是下午一点多，客厅、主卧都拉着窗帘，遮挡阳光。我说这房子采光挺好的啊。何老伯把我拽到次卧、厨房、厕所，说这里没有阳光。

我……

按照国家规定，住宅采光以冬至日照时间不低于1小时（房子最底层窗户）为标准，何老伯家采光肯定是达标了的。

我又问，噪音呢？

何老伯拉我坐到阳台上，打开阳台窗户。

过了几分钟，附近虹桥机场的飞机经过小区上空，何老伯说，这就是噪音，一天到晚时不时就有！

我看了下分贝仪，确实超标了，是黄字的（绿字达标，黄字超标，红字严重超标）。

不过，当我关上窗户再测时，分贝仪又是正常的绿字了。

我说测噪音应该关窗户的，何老伯说得开窗通风啊。

当时外面的气温有38度以上，风都是湿热的……

非要挑这个时候开窗通风吗？

我叹了口气，问何老伯，您说实话，您真正的退房原因到底是什么？

何老伯和他妻子这次倒没遮掩，说了三大真实理由：房价跌了；小区不让在房子里开店，两人断了收入；断了开店收入的两人还房贷有点儿吃力。

我听完后觉得他们这些理由在法律上都站不住脚，这官司十有八九要输。

我讲完自己的看法后，何老伯他们还是坚持要起诉退房，因为房子在跌价，还房贷是真心不合算。

我问何老伯，你们和开发商提过退房没？他们怎么说？

何老伯说提过，他们不理我，我给那边的对接人说要是能退房，额外给他包1万元红包，他也不接话。

之后，我们以噪音、无力履约等理由起诉到法院要求退房，开发商死活不同意解除合同退房。

调解时，我方表态可以让开发商扣个十几万后再退款给我方，开发商也不同意。开发商怕房子一直贬值，卖不出去，砸自己手里了。

最终调解没有成功，一审判决，我方毫无悬念的败诉了。

何老伯问我上诉有用吗？

我说应该会维持原判的，就别浪费时间和钱了。

所以，一审败诉后，何老伯也没上诉。

诉讼退房无果，何老伯劝我把他这个房子买下来，他可以在调解时给开发商的优惠价格（少十几万）的基础上，再给我让七八万。

讲真，这个价格约为市价打八点几折了，还是挺有诱惑力的。

但我一则觉得房价在走低或盘整，二则我也没那么多钱，就拒绝了何老伯的提议。

没想到仅仅过了小半年，房价就起来了，一路高歌猛进涨势吓人。我当时机缘巧合之下，也刚好赚了一点儿钱，我就又联系何老伯，问前一阵子他和我说的买房那件事儿还能不能操作？

何老伯义正辞严地说，做人要讲信用，一口唾沫一个坑！自己买的房，自己签的合同，自己贷的款，砸锅卖铁也要履行的！我们还是自己受苦受罪还房贷吧。

这是意料之中的事儿，我早有心理准备，只是怀着侥幸心理随便一问的。

我和何老伯又扯了几句，就准备挂电话。

这时，何老伯突然异常开心异常诚恳地说，谢谢你啊，陈律师，官司打输了。你还劝我不要上诉，又省了一笔上诉费。这样吧，我把上诉费封个红包给你吧？聊表谢意！不成敬意！

讲真，何老伯是第一个打输官司了还诚心诚意感谢我并要封红包给我的人，我很受震撼，也觉得有些啼笑皆非哭笑不得。

我当然拒绝他给我封红包的提议了。

开玩笑，因为打输官司，当事人给自己的律师封了个红包？！

神经病啊，传出去我还不要面子？

不过这个案子也深刻地诠释了什么是“塞翁失马”。

一方面，我应该感谢上海房价的突飞猛进，让我输了官司还得到了当事人真心实意的感谢。

另一方面，我应该不感谢上海房价的突飞猛进，它让我后来买房子多掏了好多钱，真是的。

所以呢，我到底是应该感谢还是不感谢上海房价的突飞猛进呢？